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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话音柔柔落在耳畔,无人察觉到这边异样,许恒僵坐原处,难以置信地瞪着她。

    被他这么瞧着,谢仃轻一挑眉,言笑晏晏收回手,“开玩笑的。”

    刚才阴郁的杀意却不像玩笑,许恒后怕地咽了咽,见她没事人似的走开,才惊觉自己浑身冷汗。

    ……疯子。

    -

    画过几幅废稿,确认自己今天状态不佳,谢仃索性撂了笔。

    素描课结束后,她干脆请掉剩下的课,从宿舍睡了场囫囵觉。梦里也不安稳,许多支离破碎的旧影,无端晃得人难过。

    一觉醒来,疲惫感不减反增。谢仃认命地坐起身,沉默良久,还是更衣出门。

    雨还磅礴,砸得伞骨震颤。街道人迹廖廖,她抄兜等待出租车经过,散漫地低头瞧,望见一滩月亮。

    是对面的商厦大屏。图案仿真明亮,地面积水污浊,倒映着尖尖月梢,轻易就被行人踏过,踩得粉碎。

    过路车辆都是载客标志,谢仃等了会儿,耐心彻底告罄,正打算用手机约车,余光便有辆熟悉轿车驶过,缓缓停在她身前。

    她抬起脸。

    车窗徐徐降下,从锋利眉骨到眼梢,男人深邃的五官逐一袒现,雨幕中像艺术镜头定格,他们视线相逢。

    “上车。”

    惯常所闻的祈使语气。谢仃无端想起十年前,自己第一次见他时,他就已经高高在上。

    与她云泥之别。

    怎么多年过去更惹人生厌。谢仃神色不改,低头收起伞,坦然钻进车内。

    前座是司机,职业素质良好,闻声也并未多看半眼,安静等待指示。

    约莫是从公司回来,温珩昱西装挺括,只有外扣松散解开,晏然松弛,上位者特有的倨慢。

    升起车窗,他淡声:“目的地。”

    “滨山园陵。”

    温珩昱递来一眼。

    “我父母的忌日。”谢仃迎上他,笑笑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还挺冲。温珩昱抬眉,敛了目光,语调懒然地反问:“不去买束花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人向来将分寸感与距离感把控得当,抛出这种尖锐问题,只会是有意为之。

    “这就不用了。”谢仃闭了闭眼,神色未改,却不难听出几分咬牙,“我跟他们关系不熟。”

    意料中的反应。温珩昱疏懈偏首,只稍作示意,司机便有所意会,将行车路线更改。

    车内寂然静谧,冷腻的雨腥气远去,被清寒的松檀调取代,醇雅沉敛。

    松懈少许,谢仃按了按额角,再转头时已经笑意如常,抱歉道:“刚才我语气不好,多有得罪。”

    “雨天心情有些差。”她稍显无辜,“温先生素性沉稳,大概是体会不到,见谅。”

    乍听像恭维,只有彼此心知肚明,话里是嘲弄。

    一方调侃原生家庭,一方内涵人格缺陷,都讽刺得有来有往。温珩昱指尖轻叩,仍是闲庭信步,慢条斯理地应:“是体会不到,比情绪过剩好些。”

    “满招损,谦受益。”谢仃莞尔,散漫回敬,“当心言多必失啊,温先生。”

    显然意有所指。

    温珩昱轻哂,漫不经心:“那我等着。”

    几句交锋的间隙,园陵轮廓已经在雾霭中显现,车速渐缓,稳稳停在大门前。

    不再多言,谢仃迈下车。她撑伞踏入磅礴雨幕,临走前微一侧首,对他弯起眉眼:“谢了,小叔。”

    避开第三方,又换回亲昵称呼。

    说完她便转身,并未在意回应,抬脚向园陵中走去。剪影淹入沉蓝雾色,很快被风雨遮蔽殆尽。

    温珩昱淡然敛目,不再看。

    墓园坐落在山坡,长阶漫漫,谢仃拾级而上,即使多年不至,也在满目簇拥的绿植中熟稔找到那块石碑。

    价格摆在这,售后服务自然也周到。她拿起碑上的捧花,没什么情绪地打量少顷,放回原处。

    死可真安逸。好人坏人,都同样烂成骨架,烧成一捧灰,埋入地底十年如一日。

    “本来不想把你们葬一起的。”谢仃撑膝蹲下,屈指敲了敲石板,“感谢我吧,死后都没忍心让你们做苦命鸳鸯。”

    这是双穴墓,邱启当时征求过她的意见,已经记不清那时的想法,总之就这么葬了。

    也没墓志铭,她望着只有照片生平的墓碑,时常觉得该刻些什么,她亲手刻。

    没人生来就能学会恨。人都希望自己是爱的衍生产物,而并非责任义务。

    “你说是不是报应?活着遭人议论,死后还要被编排。”谢仃支起脸,“也不知道我们谁更活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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