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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下文学 www.bxwxx.com,风雪待归人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sp;护工揪着枕头的两个角把它抖起来,老头却忽然向后转身,一把扣住枕头下的东西。

    但他却忽然僵硬了一瞬,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发生了一丝轻微的波动,他错愕地抬起手,对着空白的床单发疯般道:“我的东西呢!”

    他一边用手指继续规律地叩动裤线,一边怒瞪着护工,“枕头底下的东西,还给我!”

    护工两眼发直,“劳大夫,什么东西啊?枕头底下什么都没有啊?”

    安的头忽然不自然地前伸,像被什么东西打在后脑勺上。

    他立即伸手按住兜帽,愤怒地瞪向安隅,安隅敷衍地扬起嘴角,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。

    一行人离开了病房。一楼的人潮更恐怖了,队伍已经排到前门外,他们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,终于从后门出来了。

    一出后门,安立即烦躁地扯下兜帽,一头白发被鼓捣得乱七八糟,他恨恨地盯着安隅,“掏走!”

    “别生气。”安隅劝道:“我本来想叠进兜里,但长官买的这身衣服口袋很薄,容易显出轮廓。”

    他一边说着,一边伸手从安的兜帽里捞出一块沉甸甸的玩意。

    安隅摊开手心,那是一块陈旧的金属怀表,圆形的黄铜表盘上锈迹斑斑,连着一条纤细的链子,陈旧却精致,在幽暗的路灯下别有一番质感。

    只是,指针已经停了。

    安在看清后愣了一下,宁惊讶道:“这是我们在34区看到的第一个时间载具,虽然它也不走了。”

    流明只瞟了一眼,“纯铜?难怪安刚才脖子差点卡断。”

    安立即又将仇恨的眼神直勾勾地瞪向安隅。

    安隅为了屏蔽他的愤怒,也把兜帽扯到头上,将怀表翻过来。

    怀表背后贴着一张小商品签,手写着“古董怀表”和“540元”,底下是印刷体的“钟记旧物”标志。

    记录仪绕着转了两圈,秦知律在频道里介绍道:“钟记旧物是34区一家买卖旧物的小铺,钟家经营了几代,可以追溯到百年历史。人类社会还在正常运行时,生意很不错,但现在已经没人光顾了。钟家人因畸变灾害相继死亡,最后一代经营者叫钟刻。”他停顿下来继续查询,“很不幸,上一波瘟疫全城感染率高达6成,但只死了二十几个人,他是其中之一。”

    一个女人领着女儿从后门出来,看穿着,应该算有钱人家。

    小女孩一边抓挠着胳膊,一边晃着一个收音机似的小盒子。刺耳的音乐从盒子里传出,难以分辨是人声还是电子合成,音乐在不同倍速间反复切换,完全失真。

    安眉头紧拧,盯着那个毁人耳朵的机器。流明绷了片刻后也绷不住了,烦躁道:“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只有安隅平静,他很少听音乐,没什么审美。尝试听了一会儿,总觉得那个扭曲的人声有些耳熟。

    几秒后,他惊讶地看向流明,“你能再说一句话吗?”

    流明脸上写满冷漠。

    炎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瞪着小姑娘,“你对这首歌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小姑娘缓缓抬头,视线向上,看到他满臂刺青后,立即躲到了妈妈身后。

    女人警惕道:“你要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很喜欢的歌。”炎解释道:“但它已经完全被毁了。”

    女人闻言搂着女孩转头就走,一边不断加快脚步一边回头啐道:“有毛病啊,现在的音乐不都是这样乱七八糟的吗?”

    安隅又抓了几个人问,才知道34区人日常接触的音视频都发生了相同的异常,节奏错乱,大概也是超畸体扰乱感知的一种方式。

    “我还是想去一趟这个旧物店。”他对秦知律请示道:“虽然这块怀表已经无法度量时间,但我有点在意。”

    终端上随即弹出秦知律发来的地图,钟记旧物被高亮了。

    秦知律跳转去私人频道,“不必事事请示。在53区时告诉过你,199层的监管对象必须有掌控全局的意识。现在再加一条,要学会做决定。炎是198层长官,但现在也是你的队员,他也将听从你的行动计划,所以你要有决断力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长官。”安隅轻轻舔了下嘴唇,湿热的天气让他嘴唇有些黏糊糊的,他向地图标记的方向走去,走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说道:“我可以向您抗议一件事吗?”

    秦知律道:“说。”

    安隅看着夜色下路面的坑洼,“可以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吗。”

    秦知律顿了顿,“什么样的话?”

    “199层的监管对象要有大局观,199层的监管对象要学会做决定……”安隅顿了下,“我很抱歉,我解释不清为什么,但这些提示身份的话会让我有些焦虑,就像……”

    等了一会儿,耳机里才传来秦知律低沉的询问,“就像什么?”

    安隅没吭声,继续看着路面。

    就像小时候看着凌秋划日历数剩下的面包。

    像听房管长说要收回十年来为他遮风挡雨的低保宿舍。

    像……他偶尔回忆起目送凌秋踏上军部接新车的那一天——失去凌秋后他才明白,那个背影意味着,黑海之下,牵系着他的木桩早已随水波而逝,他注定独自漂荡,直至被黑浪击打破碎。

    安隅像是忽然忘了说话,直到走出去很久,秦知律才忽然又在耳机里叹了一声,“知道了,以后我换一种说法。”

    安隅脚步一顿,“嗯?”

    “凌秋的死似乎给你留下了隐藏创伤,你开始有意识地感知身边有价值之人是否有离开的风险,以及评估这种离开会给你的人生带来多大的打击。我想你大概听说过小高层是高层预备役的说法,这种说法让你不安。”

    安隅消化了好半天,“这也是大脑对我的分析结果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,大脑不会知道这些。”秦知律顿了顿,“这是我屏幕上的兔耳朵刚才告诉我的。”

    安隅呆了好一会儿,“我的AI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知律手指点在终端上,向下划一下,松开,再重复。被他揪耳朵的垂耳兔安隅一脸隐忍,直至面无表情,最后趁着他抬手的空档,一手抓着一只耳朵缩到了墙角里。

    秦知律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,“根据AI的反应,我似乎是唯一一个被你认为有不可取代价值的人。”

    安隅茫然地行走在夜色中,许久才喃喃道:“您不是要销毁那只AI吗?”

    秦知律好整以暇道:“本来是这么打算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没有?”

    秦知律想了两秒,“不太忍心。它好像学习到了一些高妙的求生伎俩,总是用那双金色的圆眼睛盯着我,让人心软。”

    刚好走到一家商店门口,路灯下,安隅转身对着橱窗,看着自己金眸的倒影。

    “长官,雪原上,我也试图用眼神哀求您,可您没有心软。”

    秦知律拔开钢笔帽替他写实时战报,笔尖在白纸上划出唰唰唰的声音,随口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没心软?”

    他确实从未想要处决安隅,但最初的计划里,他要将安隅带回试验室,用直接注射畸变基因的方式再重新测一次。换了更剧烈和残忍的测试手段,如果安隅仍能稳住精神力,才算符合他多年的等待。

    但他最终却让安隅直接成为监管对象,去任务里慢慢观察。

    虽然安隅的表现大大超出预期,但他在雪原上的决定确实铤而走险,也是一次毫无预兆的破例——当他攥着安隅胸前的绳子将人拖到面前,那双含泪颤抖的金眸扰乱了他的心神,哪怕只有一瞬。

    安隅困惑道:“您有心软吗?我怎么没感觉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秦知律盖上笔帽,“只是随口一说。”

    安隅“哦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这就对了,他至今记得枪口灌喉的感觉,如果那就是长官心软后的行为,那长官也太恐怖了。

    钟记旧物离医院相隔半城,赶到时已经半夜。街上只有忽闪忽灭的路灯——它们也失去了固定开关的时间,34区的一切设施都在配合那个东西的障眼法。

    窄门上挂着个巨大的锁头,安隅刚把那玩意掂起来,炎就伸手在锁杆上掰了一下,坚固的金属在安隅眼皮子底下发生彻底形变,锁头掉下来,差点砸了他的脚。

    炎顺手替他拉开门,“进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安隅迅速低头进去,一个字都不敢多说。

    铺子很小,五个人有些挤。三面墙上是陈列得满满当当的货架,商品多是些摆件和珠串,还有些叫不出名的古老器具。

    角落里有两个旧乐器,其一是只有两根弦的木琴,安隅不知道它的名字。其二则是一架旧钢琴——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,比安隅认知里的钢琴短了一半,挤在角落,把旁边的出纳桌挤得都快嵌进墙里了。

    众人逐一排查那些旧物,没发现任何钟表。

    “看来这块怀表是34区唯一幸存的时间载具,虽然丧失了功能。”流明瞥了一眼安隅手里的怀表,“姓劳的绝对没疯,他可比其他人明白状况多了。”

    安隅的视线落在钢琴上一个黑色金属器物上。

    形状像金字塔,底座宽,上面窄,玻璃罩子后有一根竖长的金属摆杆,摆杆上有游尺,背板两侧还有刻度。

    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转过去,看着背后的标签。

    【古董节拍器】

    【930元】

    “打拍子用的,也算有点计时功能。”流明伸手熟练地取下玻璃罩子,将摆杆松开,停顿了两秒,摆杆一动不动,他叹息道:“果然也不能用了。”

    安隅拨了拨那根铁杆,“它本来能左右摇摆吗?”

    流明“嗯”了一声,“内部结构和时钟类似,齿轮和发条带动摆杆,摆一下会响一声,入门的演奏者用这个把控节奏。”

    安隅点头,翻过去看了眼价签,“九百三,好贵。”

    炎纳闷道:“你想买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安隅犹豫了一下,他看着这些旧乐器就会想起长官——那个还没有杀死亲人,刚从试验室被释放回人类社会,喜欢坐在书架下弹木吉他的少年秦知律。

    他又看了一眼价签,“如果没有现金,要怎么支付呢?”

    “店主已经死了,没有财产继承人的话,就会并入饵城财政。”炎撇了下嘴,“直接拿吧,回去跟黑塔报备一声就行。”

    安隅点头,小心翼翼地把节拍器放下,“等任务完成再回来取吧。”

    没人应声,众人忙着检查其余的物品。

    秦知律在私人频道里发问,“你都不认识这东西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,第一次见。”

    “买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送给您,长官,您应该会喜欢吧。”安隅顿了下,“祝萄说,他会定期送给风长官一些小礼物来维系关系,建议我也效仿。”

    秦知律闻言停顿了好一会儿,“那他有没有说过,维系的是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安隅茫然了一会儿,迟疑道:“祝萄说,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要努力经营。”

    秦知律沉默,安隅以为他不喜欢,正要说那还是省下这笔钱吧,就听到耳机里一声微弱的气声。

    长官好像笑了。

    “也好。”秦知律说,“定期送我点东西,这个习惯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如果您也认可这种方式的话,我就继续下去。”安隅松了口气,又严谨地补充道:“在不破坏攒钱还债计划的前提下。”

    秦知律:“……”

    众人一无所获,正要离开,终端忽然同步弹出一条消息。

    秦知律的声音也严肃下去。

    “就在刚才,34区医院向主城发送了紧急报告。皮肤科从大样本中检出相同毒株,与此前瘟疫的病毒序列相似性极低,属于新病毒,相关序列数据已汇报大脑。”

    安隅惊讶,“这里的瘟疫不是间隔六到九个月吗?距离上次才三个月。”

    秦知律顿了顿,“不仅如此。外围无人机探测到大量畸变频率,对比数据库,确定为水蚁畸种,但波幅更大,可能有新的变异特征。”

    夜空中忽然亮了一瞬,紧接着,雷声轰隆而至,瞬间大雨倾盆。

    瘟疫和水蚁,同时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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