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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下文学 www.bxwxx.com,帝阙春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谢珩意外,“你都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民妇有西胡的朋友,方才已经禀报过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西胡数次劫人,你也知道?”

    “他们是为救出伽罗,并无恶意。”谭氏稍露老态的脸上带出点笑意,“不瞒殿下,民妇从前见识短浅,不知道殿下有那样光风霁月的胸怀。所以殿下带走伽罗时,民妇十分担忧,后来那几个人跟随入京,探得殿下是要北上议和,而伽罗也在其中,便猜得大概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?”

    “阿耆的事虽然在这边少有人知晓,但在西胡和北凉,还是流传不少故事。民妇从前游历北地,与鹰佐也有过两面之缘,知道他是贪财之人,所以擅自推测,怕殿下带伽罗北上,应是鹰佐的主意。”

    谢珩身量高,垂眸盯着谭氏,冷肃威压之下,对面的老人家没有半点退缩。

    也没有掩饰。

    ——看来她没骗人。

    谢珩颔首,“老夫人慧眼如炬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是知道些内情,才趁势推测罢了。”

    谢珩拿铁扇轻扣掌心,将谭氏看了片刻,忽而道:“不过凭老夫人的本事,虽有西胡朋友,恐怕调不动那些西胡死士。”——否则,以那般势力,在高家受责之前护着要紧的人逃走,并非难事。高探微也不至于认命赴任,甘为鱼肉。

    谭氏颔首,“殿下果真心思缜密。”

    “得知殿下要带伽罗北上,有了那猜测后,我便知伽罗前路凶险,绝不能落入鹰佐手中,必须救出来。民妇固然没有那本事,伽罗的外祖父——我是说南风的父亲——却身在西胡。死士是他所安排,可惜殿下防范周密,没能抢到人。他远在西胡,凡事掣肘,无奈之下,才会另寻旁人,安排那百余人到汶北,唯一要做的,就是抢回伽罗。不过那些人只知抢人,不知缘由,才会叫人误会。”

    谭氏说罢,朝谢珩端端正正行礼,“民妇愚昧,彼时只当殿下记恨旧仇,对伽罗全无怜惜,深恐她会落入鹰佐手中。所以递信到西胡,请她外祖父出手,实属无奈,还请殿下宽恕无知之罪。”

    这些谢珩并不在意,他关心的是旁的——

    从京城递消息回淮南,再由淮南递消息到西胡,而后那边安排人营救。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安排死士出手,不说是否周密,单是这递信和安排之神速,就令人惊诧。

    他隐约猜到了谭氏那份骨子里的沉着来自何处,那应当跟随波逐流的高探微无关。

    “能安排死士抢我的人,又偷渡西胡人到汶北,想必她的外祖父在西胡势力不小?”

    “伽罗的外祖父,是西胡如今的国相。”

    谭氏不紧不慢地说罢,唇边保持些微笑意,目光平静,直视谢珩。

    她终于从这位端贵威仪的太子身上,看到了期待中的震惊。

    谢珩当然震惊,原本以为伽罗孤立无援,谁知她还会有这样的外祖父?

    不管谭氏为何舍了西胡国相,转而做了高探微的续弦夫人,又常年礼佛,单从议和途中的事情来看,那位国相得知消息后,对于伽罗显然十分重视——否则也不至于在跟他作对后,又与山匪联手袭击鹰佐的军队,四处树敌。

    那么,端午那阵子西胡遣使臣而来,专要见伽罗,不是为长命锁,而只是为了伽罗?

    谢珩瞧着面无波澜的谭氏,心中讶异之极。

    他纵然从未见过西胡国相,却听过许多关乎他的事迹。

    西胡王素性仁慈,却孱弱多病,虽得西胡百姓爱戴,政事上常因身体的拖累而力不从心。那位国相据说出身平平,却格外有才干,极得西胡王信重,在西胡的地位,跟前几年徐公望在京城的地位相似。

    只是徐公望弄权贪贿,那位国相却处事公正,勤政为民,所以帮着西胡王主持朝政多年,纵然不可避免的有些敌人,总体而言,却是百姓同僚称赞居多,其为人口碑,远非徐公望所能比拟。

    以他那样的势力,短时间内做出那样的安排,就不算奇怪了。

    而西胡使臣能够携国书而来,想必也是他的主意。

    前尘旧事倏然有了明晰的线索,谢珩沉默了好半天,才平稳心绪。

    而后,回到最初的问题,“那么长命锁的事?”

    “长命锁的事,殿下还是想问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谢珩道。就算西胡那边没了威胁,鹰佐却还是虎视眈眈,这事情一日不查明,稳妥善后,伽罗就还是“被西胡抢走”的身份,需躲藏在东宫,免得消息传入北凉,平白再起争端,令朝堂雪上加霜。

    谭氏却不欲立时禀明。

    方才坦白了伽罗外祖父的事情,不过是想让谢珩知道,伽罗并非可以任意欺负的没落贵女,她的背后,还有西胡权势煊赫的国相。

    而今大夏国力尚且贫弱,刚跟北凉结了梁子,想必不愿跟西胡交恶,以策安稳。

    谢珩父子老谋深算,必然看得清形势,那么伽罗的处境,就能好过许多。

    谭氏在赌这个。

    而至于长命锁的事,谭氏还未拿定主意。

    ——即便伽罗说了谢珩许多好处,谭氏跟谢珩相交甚少,并不敢立刻深信。尤其谢珩的背后是那位心机深沉、记仇极深的端拱帝,那才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,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。这样没有把握的情况下,透露底细等同送死。

    她站得久了,又费心费神,毕竟身体尚未痊愈,脸色就有些苍白。

    正琢磨着如何打消谢珩的念头,察觉有些腿软,忽然灵机一动,哎哟了声,扶住双鬓。

    还未待谢珩说话,谭氏身子晃了晃,忽然软软倒在地上,看样子是晕厥了过去。

    谢珩怎么都没料到,前一刻还跟老狐狸似的费尽心思,大有逼迫要挟的架势,这一刻怎么就昏倒在地?难道真是途中颠簸,身体孱弱,连这半日都站不住?

    心念动处,当即呼战青入内,吩咐道:“送她回南熏殿,去药藏局宣侍医。”

    战青愕然瞧着地下脸色苍白的老人家,当即叫人取了藤屉软凳,抬她出去。

    外头杜鸿嘉本在等候禀事,听说里头是伽罗的外祖母,正捏着把汗。陡然听见战青叫他,进去瞧见谭氏委顿在地,面色苍白,心中大惊。

    他扶着谭氏上了藤屉春凳,抬头瞧见谢珩那冷肃威压、高高在上的姿态,心中猛然腾起股怒火。

    出生入死,以身诱敌,多艰难的事杜鸿嘉都没乱过方寸,此时却在惊怒之下稍失理智。身为人臣,不能对储君发脾气,然而心中不满却汹涌而出,杜鸿嘉直视谢珩,冷梆梆地抱拳,道:“她毕竟是个老人家,殿下何必逼迫至此!”

    谢珩眸色倏沉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杜鸿嘉咬牙道:“她毕竟是老人家,殿下何必如此逼迫!”说罢,竟不待谢珩吩咐,行了个礼,便退出门去,满面怒色的带着谭氏直冲南熏殿。

    混账!反了教了!

    谢珩莫名被杜鸿嘉恶声指责,险些气炸。

    战青一瞧谢珩神色不对,那锋锐的目光盯着杜鸿嘉迅速消失的背影,像是要剜出肉似的,忙帮着说情道:“杜将军是傅姑娘的表亲,想必是过于情切,才会言语冲撞,殿下切勿生气。等他回过味,想必会来找殿下请罪。”

    请罪?呵!

    他杜鸿嘉是好人,担心伽罗的外祖母,他谢珩难道就是坏人,还是把老人家逼到晕过去的那种?他就这么招人恨?才跨出半步的脚猛然顿住,谢珩打消了去南熏殿看看的念头,脸色铁青的回到案后。

    “召韩荀来议事!”他吩咐战青。

    此刻,大概只有朝堂上的要事,才能揪回他的理智,压住他躁动的怒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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