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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下文学 www.bxwxx.com,蔡永彬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一个人的性格可能在平常琐碎的日子里显现出来,一个人的品格却在关键时刻尤其是危险的时刻更为凸现。

    那一年秋天,去云南大理的路上,大家的情绪非常好,几乎一路都在唱歌,我们乘坐的是一辆大轿子车,车厢里快成了音乐厅,个个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帕瓦罗蒂或邓丽君。开车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成都小伙子,握着方向盘,一任我们驴吼马叫,一言不发,微微笑着,平稳地开他的车。

    黄昏的时候,天突然下起了大雨,说来就来,一时间,雨幕和暮色一起加重,蝙蝠的翅膀一样压来。车子走着走着,戛然而止,抬起头望望窗外,才发现前面蜿蜒的山路上早已经长蛇一般停了好长一串的车子.下车一打听,知道前面的路因为大雨的缘故塌方了,路面一下子变窄,而且非常滑,刚才,一辆运木材的大卡车连人带车滚进了道旁的江里,一眨眼的工夫就淹没在湍急的旋涡中,连影子都找不着了;紧跟着,另一辆卡车重蹈覆辙,幸好挂在半山腰的树上,正在被人用绳子搭救.我们这辆车里面的歌声一下子卡了壳。大家都在担心,今晚还能不能到达九寨沟呀?

    先是等交通监理来处理交通事故,疏通车辆,后是等前面的车子一辆辆蜗牛一样移动起来,等开到刚才事故发生的地点时,两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。天彻底黑了下来,雨却没有停,望望车窗外,那辆卡车黑手乎的还挂在半山腰的树上,不知司机救上来没有,前面的路越发显得窄,大概只能够勉强过一辆车,又正好是一个拐弯,无形中增加了行车的难度。可气的是靠近江边的一处还有塌方,只要车轮稍稍打偏一点,车子就有可能一下子滑进江中。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司机把车停住“吱扭”一声,把车门打开,回过头说了一句:“大家都先下车吧,这里的路太危险,你们都先走过去,在前面等我。”

    满车的人都乖乖地下了车,撑起了雨伞,小心翼翼地往前走,只见司机坐在驾驶座上,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,两眼直睁睁地望着前方。雨刷使劲在刷着车窗上的雨珠,车灯明晃晃地照着前面的雨水,山石和树木,阴森森的,格外瘪人。车还是不下?确实非常危险。但我还是没下车,心想司机就不危险吗?有个伴儿总会好些,起码能给他壮壮气。再说一大帮从首都来的人都下去了,关键时刻总显得有些不够仗义。咬咬牙,就一屁股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司机看见了我,又把车停了下来,回头叫我:“快下车!太危险!”

    我没下车,走到他的旁边坐下来。他看了看我,没再说话,只是伸出了手拉了拉我的手,我发现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,不用说,我的手心里也一样。

    车子又启动了。我看得很清楚,前面的路窄得像是鸡脖子,方向盘在他的手中不停地在急剧旋转着,脚不时在踩着刹车闸,车子像受惊的甲壳虫,不是在走,简直是在爬,在蹦,一步步小心谨慎地在蠕动,稍有参差,就有可能出危险。尤其是过江边塌方的地段,司机把车紧紧地靠在山的一侧,车轮紧紧压在路边,整条岷江就在我们的左侧晃悠着,肆无忌惮地呼啸着,随时都有可能把我们连人带车一起揽进它的可恶的怀中。我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儿,连看都不敢看它了,心里只想现在再想下车都来不及了,豁出去了吧!

    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过这危险一关的,只觉得车子颠簸了一下,然后是一个转弯,就飞快地加速,箭一般蹿出了好长一段路,就听他一连串地按晌了喇叭,又听见的是地上一连串的欢呼声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以后我还敢不敢冒险再充这个大尾巴鹰了,当时是一个劲儿地后怕。那一晚大雨中的山道和江水,还有那辆轿子车和司机,实在是让我终身难忘。我不知道他后怕不后怕,在当时他的沉稳果断却是一车人所不具备的,一个人的性格可能会在平常琐碎的日子显现出来,一个人的品格却在关键时刻尤其是危险的时刻更为凸现,那是一个人生命最鲜亮的底色。

    那天夜里到达云南大理,午宿没睡安稳,总好像还在颠簸的车上一样。第二天晚上,为了给大家压惊,在诺日朗旁边举办了晚会,大家的歌声又此起彼伏。不知谁看见我们的那个司机坐在角落里默默听大家唱歌,就喊了起来,请他说什么也得唱一个。大家热烈鼓起掌来。他走到台前,倒也没推辞,只是说:“可以,但我得请一个人和我一起唱。”我没有想到,他请的是我。那一晚,我和他一起唱了一首草原之夜,同时也没有想到的是,他唱得真是非常好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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